古代最安穩的代步工具:牛車
作者簡介:許進雄,1941年出生于高雄。準備大學聯考時,讀到清代王念孫注釋的《廣雅疏證》,從此踏上研究中國文字奧妙的學問。在臺灣大學中文系就學時,開始研讀甲骨學,專精甲骨文和博物館學。中文研究所畢業后,應聘加拿大多倫多市安大略博物館(1968年),整理館藏的甲骨(明義士收藏),在博物館研究階段,得到重要發現──「以甲骨上的鉆鑿形態作為斷代的新標準」,此一發現影響文字學界甚巨。安陽博物館甲骨展覽廳評為「甲骨學有貢獻的二十五名學者之一」。
圖1-36中這一件俑在長方形的底板上塑造一只牛、兩個馭夫和一部有篷的車子模型,是非常罕見的文物。牛的軀體非常粗壯,兩只尖角上翹,牛頭上套著羈勒,頸前系個小鈴,垂胡延長至腹下,背微駝,上面架著雙轅套軛,寬厚的身上堆砌套車的皮帶裝飾。除了四只腳顯得太過粗短以外,整體細致逼真,應該是北方的牛種。北朝的墓葬常見到類似的牛俑,如圖1-37。從馭夫頭發的樣式,可以推斷左邊的是異族而右邊的是華夏族。馭夫需要用到不同民族的人,可能是因為北方多民族雜居地區的生活需要。
格外豪華的座駕褐釉紅陶牛車
圖1-36 褐釉紅陶牛車俑,高39.5厘米,長45.8厘米,加拿大皇家安大略博物館藏。北朝至隋,約公元6世紀中期至7世紀早期
和其他北朝的車俑相比,這一部車顯得格外豪華。車輪的22根輻輳,膨大的軸端,讓人感覺到它的堅實。如果沒有如此粗壯的輪軸,可能難以承受高大的輿座和前后伸展出來像是瓦蓋的篷子。車輿前端有活動的部件,可作為主人上下車時的踏板,及行車時馭夫的坐椅。車后也用泥土捏塑了可以防止灰塵進入輿內的、長而有穗狀緣飾的掛簾。車兩旁上下各有插座以及插孔,說明它們是用來支撐木棍,可能是支持復式的絲質穹頂傘蓋用的。這樣看來,瓦蓋形的篷子應是可以卸下的,所以需要篷子的兩側各有九顆大釘子加以固定。冬天或下雨的時候使用篷子,夏天就用絲傘,考慮得非常周到。
圖1-37 陶牛,高34.5厘米,長36厘米,太原婁睿墓出土。北齊,公元386~公元534年
緩慢牛車的使用應該早于快速的馬車。有文獻記載4000年前夏禹以馬替代牛來拉車,這符合馬被家養的時間比牛晚的考據??墒巧檀l掘的車子都是兩馬拉曳的。商代馬車的輿座很小,重心高,容易造成翻車事故,不適宜快速奔馳,不是理想的交通工具。但貴族高高乘坐在上頭方便指揮,是身份的象征,所以以之隨葬。牛車只是載重的工具,當時也還沒有發展到普遍以牛車代步。從文獻的描述,東周時代貴族平日就常以馬車代步;兩漢墓葬畫像石的圖案,馬車形象也非常普遍。對于一般人而言,顛簸的馬車不舒服也不安全。除了馬的供應不充足外,統治階級也愈來愈疏于軍事訓練,所以根據《晉書•輿服志》的記載,到了東漢晚期牛車就變成自天子至士庶的常用交通工具,墓葬也開始能見到牛車。北朝的墓葬和壁畫,牛車作為墓主人的坐乘,常被安置在一大群騎馬的護衛之中。到了唐代,可能因為社會尚武,連貴族婦女也騎馬,墓葬里就見不到牛車的形象了。
圖1-38 白衣、加彩或上釉的瓦陶牛車俑。最高39.5厘米。西晉至唐,公元3世紀中期至7世紀中期
學者發現這個牛車模型的制作年代難于斷定,因為沒有類似的出土物可供比較。如果從文物的現象來觀察,漢代的陶俑人物以略具形象為特點,不會像這件牛的耳、角、眼、鼻、口都塑造得真實而細致,所以從漢代到唐代這一段盛行陶俑的期間,它更可能是屬于后段的風格。駝背粗壯的牛是北朝墓葬里常見的,尤其是背上套著皮帶和圓瘤狀裝飾更是此一時期的特色??墒潜背奶召钢挥胁世L,幾乎不見上釉彩的例子。如果定年代為唐代,那時候貴族已不以牛車為時尚,早期上釉的俑也都是黃釉而非褐釉,三彩則要稍晚時才有,所以也不合適。北朝陶俑雖然習慣不上釉,但是醬褐色的釉彩卻是北方學習南方青瓷的結果。這個車子的造型非常別致,不是普通人家所定制,使用昂貴的釉料制作也并非不可能,現只能暫定為6世紀中期至7世紀早期,確切的日期要等待來日的考古來證實了。
——摘自 許進雄 《返來長安過:漢字與文物的故事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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